他...大概是一個不存在的人.不,又也許他是一個遺失了靈魂的人.從前的他,並不是這樣,嗯.當年的他還在天水的時候,一個人寧寧靜靜的時候...如果沒有遇上那個人的話,也許今天的他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一個連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悲慘下場.

一天又一天,他一直都在重覆做著相同的事.策劃北伐﹑軍議商討﹑上陣指揮,天天都是這三步.沒有怨言的一再繼續的他,又在戰上遇上同一個人.一個不知該說是傻還是蠢的人,總之他不認為這個是聰明人就是了.

「姜維,又是你這張臉.簡直是陰魂不散似的,我都看膩了!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著沒意義的事?」鄧艾又見到這個死纏魏國不放的陰魂姜維,再一次打從心底地嘆息.他,同情也憐惜這個荏弱但執迷不悟的將軍.

「其實呢,我也很膩啊.你們可以乾脆點去死嗎?這樣一來,我的工作也就可以完了.」單純痴迷的笑容不是平日那深謀得老了好幾歲蜀國美人姜維.

他很討厭這樣連綿不斷的戰鬥.真的,先請不要來否定他的說話.儘管他是多次北伐的發動者,但他有著比誰也更不想繼續下去的心情.只是,他的肉身不受他的控制...

是誰在牽動他的四肢?是一個不再存在的人,是那個人的靈魂似在牽動他的一切...包括了他的肉體,但他的靈魂卻已開始想從那個人的束縛中掙脫...

「伯約,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我死了之後,一切就付託給你了.你一定要代替我繼續北伐和好好守護蜀國.」

當年,那個人一直都是這樣對他說的.以為那個擔子一直是他和那個人一起承擔的.沒想到,突然有一天,那個人離他而去.從此再也沒有回來了...

不,那個人沒有離開他啊...一直也沒有.那個人一直都在,拉著他的手,扯著他的腳.逼使他獨力擔起可怕的擔子,簡直恐怖.本來他真心願意繼續這絕望的一切的.

對,心甘情願地接受著操縱.讓自己墮落至不能翻身的地獄深淵,可是他記起了以前的事了...

那個人...他的老師,諸葛亮孔明的殘忍.這個所謂愛他的男人,對他殘忍得很,真的.欺騙了他的一切...也許,差不多要結束一切了?應該是吧?

這個男人欺騙了他!老師心中並沒有他的存在,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在老師心中佔上一席.為此,他不斷不斷的努力,不管是多苦的差事,或是賢內助的照料工作,他都一手包辦.

即使是在老師臥病之時,他都一面兼顧著公務來照顧他...

「老師請喝藥吧,我已經將它放涼的了.公務由我來繼續吧.」當年一臉幸福笑容的他,將一碗烏黑得不知天昏地暗的溫暖藥湯奉上.還溫柔地用湯匙一口一口地小心翼翼的餵給早已病得不淺的諸葛亮.

一日復一日,他仍是不辭勞苦地照顧著體弱的孔明,還一手攬下蜀國的軍政事務.

直到...在五丈原的那一天,一切也被逼說開的那一天.

「老師,你就別怪魏延好了.即使七星燈滅了,老師也不一定會死的.是吧?我們還要一起打理好蜀國的.」餵過孔明服藥,他盼盼柔情地蹲在坐在輪椅上,臉上早泛起了死色的孔明的身邊,緊緊握著孔明涼冷的手,冀盼地說著.

「這次我大概是死定的了.」面對死亡,孔明淡然得彷彿在說別人的事一樣.在山邊的夜空下,滿天星斗的今晚就是他諸葛亮的死期.

「那我怎麼辦?我不能沒了老師的啊!」可憐的他淚水徐徐而下,他早已決定將自己的下半生託付的這個人的了!

「你可以的.因為,你一直都沒擁有我.」孔明冷冷的面對著哭得梨花帶雨的他.

「老師...你在說甚麼...」姜維愕然了...瞪大了一雙淚水仍未停下的眼睛看著諸葛亮...

「真相是,我只是相中的你的才華.只要是有你這樣的才能,是誰都可以是我的學生.我對你沒有任何感情可言的,不用懷疑,是真的.」比利刃更傷害力強的話,出自諸葛亮之口,其冷淡和輕蔑說像在嘲笑姜維的一廂情頭.

「老師,你愛的是周瑜?還是先帝(劉備)?」低下頭,姜維緩緩地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蹺到輪椅的後方...

「都愛.」簡潔卻無力的回答,孔明一口污血吐了出來.手上的羽扇也失去了支持而墮地了...

「哎呀~忘了告訴你~我一直也在給你餵毒藥呢~我想你不知道吧~正如你也不知道我早已知道你對我沒有任何感情可言一樣.真的啦~可是我還是會深愛老師的,不過現在呢~我可不能被人找到你的屍體.因為這會讓人知道你是被我給毒死的.所以,請你給野狗吃掉你的屍體吧!」甜美可掬的笑容浮現在淚痕未乾的稚氣臉上,更見失常媚色.他一手將孔明的屍體從輪椅給推下山.

乾乾淨淨,一勞永逸...他彎下身拾起了諸葛亮從未離身的白羽扇.從今天起,他就是羽扇的主人...今生今世這羽扇也只能屬於他的了!

是的...自這一天起,他便再也不能找回自己了...是甚麼在侵蝕他的身心...是不能自拔的痛楚......避無可避的過去控制著他的身心.他仍然相信老師是愛他的...所以他不能翻身...

一切都夠了...他得放過自己了.眼前的鄧艾,不是比死人來得更可愛嗎?


是時候扯下那些由罪孽情慾糾纏而成的線了...這樣一來他便會自由.

狠下心地將白羽扇摔在地上,扇柄立時斷成兩半.一片薄薄的信紙,從不見天日的扇柄中「出世」.

是一封遲來的「情書」?不,是恐怖得讓人心寒的「告白」才對,是一個狠心得誰也不會放過的男人的一封認罪自白書...當中究竟有著甚麼?

伯約:

當你看見這手書的時候,大概只有兩個情況,一是蜀國統一了天下結束了亂世,二是蜀國大概已經是無藥可救搖搖欲墜.根據我的推斷應該是後者的機會比較大.這也是我意料中事,這個國家和你一樣!

無藥可救的傀儡之國.對,你和蜀國一樣都不過是個被操縱傀儡.

不是我說你啊,伯約,你的小聰明在我的計算面前真的連一點反擊能力也沒有.有乖乖地發動多次的北伐吧?我敢肯定有,所以你才會累得將我的分身,也是你在我死後惜而重之的「白羽扇」給分屍.

你就是愛耍這種小花樣.老實說,我一點也不覺得驚喜,真的.你唯一做得最對的事,可能就是對我下毒.打從開始我便知道,少沾沾自喜了.

不過禮貌上還是要說一句:辛苦你了.好歹你也替我繼續守護蜀國,我答應過玄德的,還有公瑾,我不想讓他們失望.總而言之,可愛的傻傀儡,謝謝你了.

你終於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諸葛亮 孔明


憤恨難以平復的姜維難以置信地將這片手書撕個粉碎,他的聰明算甚麼了?不過是不堪一擊的狂想...一個自負者的自悔狂想曲...哈...為什麼...為什麼他還要流淚?一切塵埃落定,他輸得難以入目,一敗塗地...

夠了...真是夠了...他要走!從這個討厭的地方離開,永永遠遠的...永不回頭的離開...

這也許是他做的最對的決定!

他避過了奸臣的計算,平平淡淡的過完了他的一生...

究竟,他有沒有從持線之人的手中離開過??

至死,他姜維伯約也沒有一個確定的答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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