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仍然存在,是的,在亂世結束了的今天,身為失敗者的他仍然存在.憑的究竟是甚麼?大概是遺傳自父親的美貌吧!還有那顆黑得有如子夜般的心靈......這就是他的安身妙方.死了,他身邊的人都已經死了...那個人也死了的今天,他——安樂公,仍安安穩穩的活著,直到無盡的永遠吧?

只是在今天,他突然很想﹑很想結束這長生的日子.大概是他想起了前塵往事了,沒有人天生便自私如斯的.記憶回到很久﹑很久的那一天,是的,是讓他失去了一切天真的那一天.那個秋天的午後,那對在書房內纏綿的「情」人,改變了他的一生.

門外的是少不更事,總是在微笑的他,看到如斯光景,微笑從臉龐上消失了......父王和孔明叔叔在書桌衣衫不整地廝混著...他手上拿著的鞠也因雙手的顫抖而滑落在地上......

「嘻嘻...這個孩子呢...也流著我的血液呢...有著傾國傾城之貌的儲君.」纏綿之中的劉備雙頰泛紅,明眸含水般,扭頭看著在門外已不懂逃脫的可憐孩子.

「父王...」好可怕,眼前的人是誰?

不知道,向他伸手的是向來待他極好的孔明叔叔.有別於平日的爾雅冷靜,他清楚明白眼前的是一個男人.對,是一個再單純不過的「男人」.

他抓住了這個男人的手...對,他做了天下間最荒唐的事.

他終於以身學會了一件事,既然天生有著這張不能擺脫了的臉龐,就好好運用它來得到自己想要的吧!

自那一天起,他看見的人間已經不再一樣了.即使微笑猶在,他不再是當日那個與世無爭的人.他有自己想得到的,他要在這亂世活下去!活得比誰也長!!

「這樣的話,我就不會和父王有相同的怨恨了吧.好可憐的父王,都快死了還是一副對某人某事某物念念不忘的模樣.好可怕的怨念呢.」雲淡風輕地微笑,守在床蹋間,看著彌留之間的父親.他搖頭失笑,他不知道父親生前的全部事情.可是這都是自身太薄命之過吧?因為沒有無盡的時間,所以不能讓所有的遺憾消失.

「不,是我真的受傷了...我愛的﹑愛我的,終於都比我先死了.孩子,不要讓自己愛的人比自己先死,不然你會很痛苦.」臨終之前,一向冷心冷情的劉備作出最後的懺悔.他自知不能再改變些甚麼的了,但至少,他想留下一點兒的警語,好讓他心中好過一點.

「我應該不會比自己先死.父王,你還是安心去死吧,我討厭這裡的一切啊.打從心底的痛恨著和你有關的一切,即使我仍舊笑著看這一切.」他還是微笑依然.

沒錯,他最愛的只有他自己.誰也有機會來傷害他的,儘管是至親至愛也一樣.

又過了好幾年,父王的陰魂——諸葛亮,也快要死了.還不知死活的要上戰場,走前的那一夜,孔明叔叔和他見了面.

「將死之人都似乎很想見到我的說.」

「你大概不會好好繼續支撐國家呢,你痛忙著蜀國的一切.」孔明早知道這個真相.

「對你來說也沒關係吧,反正你不也早已安排好姜維啊﹑關索啊﹑星彩這些人來守護這國家了嗎?」他還是一貫的微笑.

「只是,你不願意的話,一切可以輕易地毀在你手上.」孔明看穿了這一切.

「嘻嘻,這樣一點也不好玩的.這條路太單向了,路這回事,多變吊詭.不過你是無緣看下去的了.」

對,他討厭這一切,因此他要用盡方法折磨著這些蠢人!

陰魂不散的姜維﹑沒自知之明的關索﹑愚忠之女星彩,他們都被定了死刑.是的,在他向司馬昭投降的那一剎,他們的忠心﹑堅持...還有痛苦,都因他一句而被定了死刑.

 「是,我向你投降.」他看著眼前這個看穿了他微笑下的祕密的男人.心中有著一股不能命名的情愫.

「劉公嗣,你一點也不昏庸.相反,你有著洞悉一切的澄明雙眼.」

他仍然忘不了這個名叫司馬昭的男人當時和他說著這些話時那颯爽不羈的笑容...

不過他圖的只是這個男人能給他的安逸,是的,司馬昭能夠「包養」他.讓他一生安安樂樂﹑無拘無束地生活.這也是他找上司馬昭的原因,反正只要讓這男人迷上他就好.他有的是本錢——繼承自父親的那張柔媚無雙的臉龐.

又這樣過了好幾年,這次在床蹋上彌留的,是保他周全好幾年的司馬昭.他還是微笑看著這男人,到頭來他才是最長命的人哪...

「唉,不好好休息,還叫我來?」笑著嘆氣,他看過不少人在死前的姿態.這次,他胸口有一股深深的悶痛...

「擔心你嘛!你的微笑總是這樣的寂寞,以後的日子應該還很長吧!不過只剩下你自己了,沒問題嗎?」即使成了王還是改不了只在他面前才發作的吊兒郎當.

「我一直都只有自己一個.在父親的身邊﹑在孔明叔叔的身邊,還是在你身邊都好,我都是這樣.前者都已逝,我還不是好好的在嗎?現在只不過換了是你罷了.」他朝司馬昭微笑.

「是這樣啊,那,你的願望是甚麼?」司馬昭失笑了.

「比我所討厭那些『誰』也活得更長吧.我應該做到了,除非你在死前動手殺了我.」他知道這男人愛著他的,所以他知道怎樣才讓這個男人更痛苦.

對,他痛恨一切﹑討厭一切.尤其是那些對他動歪腦筋的男人哪!

「那我來實現你的願望.....對於恨著一切的你,這個願望也許是個悲劇也說不一定,不過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給你.」

這句是男人留給他的最後說話.

少給他來這一套油嘴滑舌!

到頭來,他才是最長命的人,悠悠一生,帶著一股不會消失的恨唱著自由的歌.安穩且快樂地生活著...安﹑樂...對,就是他安樂公——劉禪公嗣.

可是...他再也見不到那吊兒郎當的男人了...儘管他的生命再長也一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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