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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痛了一整個早上,這痛感真實得教他不能忽視,同時另一件不會忽視的是那股瑰麗帶甜的香氣、清脆若鈴的聲音、黠慧巧思的言語,還有那雙清澈無瑕的大眼睛﹒﹒﹒﹒﹒﹒﹒那個愛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的、愛自說自話、隨性妄為、還「陷害」了他的人。今天沒有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

 

她是自由慣了,或者今天她一時興起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吧。反正只要她沒有離開妖界就好。從前他必須保護她,現在她已有足以自保的能力,不,更進一步說,她已經可以離開這裡。而且不需要他的同意,如她當初所說,她確實要成為真正的「黑薔薇魔女」了。

 

但,她應該沒離開。她,還在他的結界之內,那座花園樓閣之中﹒﹒﹒﹒﹒﹒吧。

 

翻著書卷,時間來到中午。他的頭越來越痛,胸口亦一種悶痛的感覺。發生了什麼事?他作病了?不會,他是妖。只有人類才會被病痛纏身折磨,甚至奪去性命。他曾經有一個對手,便是在隱疾的折磨下和他一戰。那戰燦爛,他敬重這位戰死的對手——立花雷藏。

 

後來,不知是誰用了什麼祕術讓立花雷藏起死回生。有機會,他想跟雷藏再戰一場痛快的!

 

說起來他那位來自異世界的「黑薔薇魔女」一開始正正是跟在立花雷藏身畔。當時的她不過是個伶牙俐齒,實力卻堪虞的亮麗女子。對,亮麗,在他們交手之前只不過打過一兩次照面,她卻有令人過目難忘的「本事」。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和流麗的笑容。

 

相處越久,他越發覺她「亮麗」後的黑暗。有時候她的大眼睛彷彿有千言萬語想說,最後卻選擇微微一笑欲語還休。究竟她想說的是什麼?她說黑薔薇不能在強烈的陽光下生長,只愛長在幽間涼冷的絕地祕境,卻有著令世人目眩神迷的魅力。

 

中午都過了,她還是沒有出現。這個她最愛的時間,她很愛吃,吃飯的時候總是一臉滿足的,有時候還笑得很純真,真正的亮麗。

 

好不舒服的感覺。他從來都沒有這麼不舒服的感覺,身體好像不是他的一樣。對,不舒服的不是他!而是在他身體和靈魂下了「法術」的她——鳳七巧!

 

走出書房,遇上了經過的望月咲,他向她打聽有沒有見過鳳七巧。不知為何,鳳七巧對望月咲抱持敵意和輕視。

 

「朧三郎大人,今天我都沒見過鳳姑娘,不過早上倒是見過她的『式神信使』抱著信件和像是禮盒的東西往薔薇園去了。興許是她東瀛的『朋友』送她的七夕賀禮吧。」望月咲回答。

 

喔?七夕嗎?對,她的名字七巧大概也是緣起這節日吧。他都忘了人間有這樣的節日,一個和她或他都不太相襯的節日。牛郎織女一年一度在鵲橋相會的傳說吧?這樣的節日送禮?她這位東瀛「朋友」似乎和她關係匪淺。

 

看來,她真的出了事。

 

不過是來到薔薇園的門口而已,懨懨的黑薔薇們無神低著頭,彷彿被豪雨打濕一身的狼狽模樣。這裡沒有下雨,她人是怎麼了?急步往內庭走去,驟眼一看會以為是發生了命案,倒在園中的不知名女子,一身白藍色奇怪衣裝,側臥昏迷在園中長髮擋住了臉。

 

但他認出了這身段,這倒地女子正正是鳳七巧本人?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將她抱回寢室再追查吧!將她放在床舖上──好冷,她整個身體都冷得很!她的姿態很奇怪,雙手緊緊地將一些東西死死揣在懷中。他為了探探她的脈象,只好用力拉下她涼冷的手,一張信紙就這樣從她懷中落在床上,二人之間﹒﹒﹒﹒﹒﹒

 

她的脈象倒沒什麼大礙,氣血一時上衝,心血不足而已。是受了什麼打擊嗎?細細端詳昏迷中的鳳七巧,和平日不一樣,今天的她是悉心打扮過的。眉梢眼角粉光融滑,是哭過了?很難想像她會哭,一個堅強、獨立的倔性子,但能令她哭倒,他有興趣知道的同時,也有一種想幫她出一口氣的衝動﹒﹒﹒﹒﹒﹒

 

攤在二人之間的一張薄薄信紙一定可以解答他腦中的所有疑問。

 

只是這似乎不太好,而且她知道了肯定會生氣。眼光轉移看看她寢室,之前他從來沒有踏入過她寢室半步。她很重視個人私隱,而他也不想惹她不悅。很精緻也清新的裝潢,以嫩綠色為主色調,看上去她和這裡格格不入,又或者這是她心中他從未見過的一面。

 

為什麼會有一探她心中祕辛的念頭?他們之間,由一場心計角力的賭局開始,她強行將他們的「命」連結在一起而成的「詭異關係」。只要她成為真正的「黑薔薇魔女」後將法術解除,他們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干。

 

但,他不再想那天來臨。開始時他只想早日和這個猶如精神病人一樣的瘋人早日分道揚鑣,然而她難以捉摸的行為,回回也令他有驚喜。她不單加入幫忙打開妖界大門,還妨礙那些想來封印他的陰陽師。這些行為根本是完全違反她的應有立場,所以在帶她回妖界之前,他曾經問過她。

 

「為什麼妳要幫我?」當時的他並不信任她。一個曾經狠狠算計自己的人,很難相信。但她一次又一次出手相助,他想從她的回答中找出端倪。

 

「嗯?因為你和我都不過是想回家的人。這種心情沒有對錯。」當時她的表情好像他是問了什麼很簡單的問題一樣,回答得理所當然,毫不猶疑。

 

那一刻,他有點反應不來。她的回答太純粹,完全和她的手段有太大對比。然,她的眼睛沒有半分塵埃。

 

「妳有沒有想過之後的事,我回去妖界之後的事。」或者那是他的最後「提示」,她要回頭那時已是最後機會。要退縮、要退路,在通往妖界的通道之前是最後的機會。

 

「選擇和賭博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人家可是賭博成癮的敗家魔女候選人呢~」她彎起在賭博中才出現的「吊詭」笑容。她這次押上的是自己的命和眼光,她賭他究竟會不會放棄向人類復仇的念頭。

 

回去之後,他發覺他面對的,比他想像中多。一時之間,他沒有半刻閒暇去向人界展開進攻,妖界本身四分五裂要重組花上的時間肯定不少。各自為政的妖群要統合,用武力是最快,用計太慢了。

 

「慢著,你這種想法要改一改。暴力是最後手段,想想你們這麼一打,是自傷心肺的行為。打贏了,你也有折損,而且得到的也比原先的少。這個時候法術、腦袋、手段可以幫你。人家除了是賭徒和魔女候選人之外,更是一個商人。一是不要,要的話就要得到最大利益!請人家當你的顧問,你一定不會虧。」她的另一個身份,老練精幹的商人思維和手段,令人嘆為觀止。她有非常強的觀察力、洞悉力和擅長慾望的控制。

 

在她的協助下他以迅雷之勢贏回了一半妖界,剩下可以和他分庭抗禮的只有當初將他逐出妖界的妖王一族。

 

現在的他們是什麼關係?上司下屬?朋友?

 

昏睡中的她仍是愁眉深鎖,是什麼令她失去了笑容,甚至傷心得連他都感應到她的痛?那一片薄薄的信紙一直在勾引著他的好奇心,他再次別過頭,留意妝台上一個應該不屬於這寢室的漆盒。這盒東西應該就是連這封信一同送來的禮物是吧?因為他認出了漆盒上的金箔紋章,是血扇流的紋章!

 

換言之讓她傷心得哭倒花園的「兇手」一定是血扇流的人,立花雷藏!對,她一開始就是和血扇流的人一同行動的!

 

不再多想,他拿起信紙仔細讀了一遍﹒﹒﹒﹒﹒﹒

 

讀到一半他都開始有血氣上衝的感覺,不同的是他上的是「心火」!為什麼她一直針對望月咲,還有立花雷藏復活之謎,這一切信中都有答案!因為她和立花雷藏之間不清不楚的「關係」!望月咲是立花雷藏的初戀情人,而且當初立花雷藏就是為了救望月咲才折返和他一戰,死於戰中。

 

之後原來是她用術法和性命冒死讓立花雷藏復活。

 

很多情的女子,為立花雷藏做的可不少。連同之前以身保護立花雷藏的妹妹和愛婢重子,她為立花雷藏「死了」兩次!

 

為什麼他會有如此生氣的感覺,他想去滅了血扇流,這是一時的心血來潮?不是!火氣的源頭是床上仍舊未醒的她!

 

她一個如此有能力的女子,為什麼要為一個沒眼光的小子傷心成這狼狽模樣?她自稱是商人,理應知道這根本不值!立花雷藏沒眼光也有目共睹,看他之前為了望月咲這個牆頭草而戰便可見一斑。

 

現在立花選了幻姬重子,而向她道歉,只不過是再一次證明其沒眼力。她不應該為這種沒眼力的男人哭,更重要的是,他喜歡看她笑。儘管是賭博中,她的笑容對他而言充滿吸引力。

 

咦?怎麼好像開始往奇怪的方向想的?他不過是愛才、惜才,不欲她這般難得一見的人才為這些無謂的人、無謂的事影響了工作能力而已。她是他的「顧問」來的,關心下屬是應該的。

 

這才可以令下屬有歸屬感!僅此而已,不是其他!

 

他不停在心中為自己的怒氣找解釋來說服自己。

 

咦?他為什麼還在這裡?確認了她沒出事,他應該回自己的書房繼續處理妖王那邊打探回來的情報。只是﹒﹒﹒﹒﹒﹒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裡。以她的倔性子肯定什麼都不會說,裝出平日的模樣來工作的。

 

他要好好和她「談談」,說服她忘了那個沒眼光的傢伙。她這模樣哪可能有好的工作效率?為了統一妖界,他不介意浪費這少少的時間的。

 

她緩緩地張開了哭紅了的眼睛,一臉迷離朦朧彷似還魂歸來的人一樣。一雙紅眼看著上方無力地輕喚了一句:「雷藏?」

 

她這一句徹底瓦解了他剛才的所有說詞,他不為什麼,他之所以生氣就是為了她這一句!她仍是這樣執迷不悟,信中已經寫的非常明白的了,她究竟明不明白?還是她要捨棄她最後的尊嚴繼續委屈扭曲自己?

 

「朧三郎?」她這才看到一直坐在床緣的他,一看到他,她兩行清淚忍不住流下。

 

他再一次被她殺個措手不及。

 

「好,妳有什麼想說,慢慢說,我都會聽。」明明是想訓她一頓的,現在呢?唉!

 

看來,接下來會是一場有趣的對話。究竟是他勸了她?還是她又會令他有什麼驚喜?總之他真的很不想見到她的眼淚,原因?不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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